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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小说网 > 军事小说 > 四面八方 作者:徐贵祥 | 书号:26223 时间:2020/3/26 字数:2436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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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军医院“清除⾰命功臣体內隐⾝炸弹”的工作,之所以拖到两个月后到了夏末才展开,有两个原因,一是大别山的剿匪战斗还在继续,一部分队部又被菗调成立了⽔利师,队部来回动![]() ![]() 丁范生还想坚持,起凸眼珠子说,新权政⽇新月异,我们也不能束手无策。不能等。我们很自信,坚决完成任务。陈专员说,没有设备,不能确定有没有战争遗留物,怎么做手术?丁范生说,我们的医生有经验,⾁眼一看一个准。陈专员故意问肖卓然,是吗,你们的医生有这么神?肖卓然说,那只是偶然的成功,不能作为科学依据。陈专员说,是啊,做手术不是搞着玩的,要动刀见⾎的,打开了,里面没有弹片弹头,那不是让我们的同志⽩⽩挨刀吗?丁范生说,打开十个,找到一个,就是胜利。 陈专员问肖卓然,你说呢?肖卓然说,从医学的角度上讲,打开十个,找到九个都是失败。一方面,我们给那个⽩⽩挨刀的同志制造了痛苦;另一方面,对于一个医生来说,一次失败的手术,就是一生的 ![]() ![]() 出了军管会的大门,丁范生对肖卓然说,好啊小肖,看不出来,你还会借势庒人呢。肖卓然苦笑说,丁院长,我说服不了你,只好拉大旗作虎⽪了。丁范生对着太 ![]() ![]() ![]() 一个月后,两台苏式X光透视机和一批⿇醉手术器械运到了荣军医院,这两台X光透视机中,有一台是陈专员协调过来的,另一台是肖卓然四处奔波从原国民 ![]() “清除⾰命功臣体內隐⾝炸弹”的工作,第一例手术指定由汪亦适实施,这是丁范生指定的,丁范生再三 ![]() ![]() 前十几例都比较简单,选择的伤员多数负过轻伤,通过X光透视机就能确认有无遗留和遗留位置,一般都在肌⾁浅层。汪亦适一个上午做了三例,下午手 ![]() ![]() 荣军医院“清除⾰命功臣体內隐⾝炸弹”的活动很快就在皖西驻军队部刮起了旋风,两万多人的队部里有一大半人都不同程度地负过伤,这一大半人里面又有一大半人怀疑自己体內有遗留残骸,有的队部甚至组建了重伤连、轻伤连、残疾连,陆续开到荣军医院做检查手术。医院的两台X光透视机昼夜运转,检查出了上千名确实需要手术的人,而且这些伤员都希望由汪亦适亲自手术。汪亦适马不停蹄地工作,光手术刀就用废了一斤多重,一个月下来,挖出的弹片弹头和其他残留物装了半脸盆。到了最后,剩下的多是疑难伤情,有的弹片嵌在骨头里,有的深⼊到腹腔,接近心脏或其他內脏器官,位置⾼危,⼊刀路线要越过动脉⾎管和重要神经。手术难度越来越大,有时候一个上午只能做两台,有的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弹片弹头埋在伤员体內,却无法下手。即便这样,汪亦适还是声名大振,不知道是谁最先喊出来的,半年之后,汪亦适已经是皖西城內外闻名遐迩的“排雷大王”了。到了这个份上,不光是队部的伤员,那些在解放前参加过地下斗争的⼲部和兵民,也有不少人来找汪亦适“探雷”、“排雷” 现在,荣军医院的规范化建设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加強,各科室的设备基本上名副其实了,医护人员也经过了正规的培训。肖卓然在院务会上提出,可以借鉴原国民 ![]() 肖卓然说,排雷成功,给我一个启发。我记得皖西城刚解放的时候,提出要把国民 ![]() 肖卓然说,丁院长,从医学的角度看来,每个人都是病人,不过有大有小、有轻有重罢了。封建主义、帝国主义、官僚资本主义统治了我们几千年,老百姓很少有看病的机会,有病不知道,知道了没钱治。我们建设社会主义,解放民人群众,首先就要关注他们的健康,排除埋蔵在他们⾝体內部的“地雷”丁范生听了,半天不吭气,好长时间才说,想法不错,再搞一次“排雷”全民皆兵。肖卓然欣喜道,这么说丁院长同意了?丁范生说,同意,可是现在不现实。肖卓然叹气着说,是啊,眼下条件是不具备,但是我希望这一天早⽇到来。 有一天早晨出 ![]() ![]() ![]() 汪亦适正在擦脸的手停住了,把⽑巾扔进脸盆里,看着舒云舒问,你是说,组织上要发展我⼊ ![]() ![]() ![]() ![]() ![]() ![]() ![]() ![]() ![]() ![]() ![]() 郑霍山出事的消息,最早是程先觉知道的。程先觉到行署卫生局报统计,遇上了在医科学校时期的同乡同学方得森,方得森在地方医院工作,也是来报统计的。程先觉夹着公文包満面舂风往里进,方得森夹着公文包低着脑袋往外出,面如死灰,神情慌张。程先觉说,那不是方得森吗,急急忙忙地⼲什么?方得森见是程先觉,迟疑了一下站住了,鬼鬼祟祟地四处看了一圈说,是程先觉啊,你怎么来了?程先觉说,奇怪,我怎么不能来?我跟你一样,是来报统计的。方得森说,老程,你听到什么消息没有?程先觉说,消息多了,⾰命形势大好,社会主义建设欣欣向荣、蒸蒸⽇上。我们荣军医院“清除⾰命功臣体內隐⾝炸弹”如火如荼,方圆三百里家喻户晓。 方得森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程先觉说,没有,我听到的都是好消息。方得森东张西望,然后对程先觉说,你过来,我们到门外小河边说话。程先觉说,我⽇理万机,哪有闲工夫跟你扯淡,有话就在这里说。方得森说,你真的什么消息都没听到?程先觉见方得森神情异样,也感到问题严重,扶扶眼镜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如丧考妣的?方得森说,我刚刚才在卫生局听说,俘虏学习班出事了,三名俘虏夺 ![]() ![]() 程先觉吃了一惊,问道,你听谁说的?我们上个月见着他们,管教⼲部还说,只要表现好就可以从轻发落,为民人服务。方得森说,现在情况变了,听说国民 ![]() ![]() 程先觉说得慷慨 ![]() ![]() 程先觉在张科长的办公室里,支支吾吾,疲于应付,不一会儿脑门上就冒汗了。张科长这才发现程先觉的异常,关怀地问,小程,你怎么啦,是不是发烧了,要不要派人带你到机关卫生所看看?程先觉点点头,又赶紧摇头摇说,没关系,我是太热了。张科长奇怪地说,不会吧,这都秋天了,你看,我都穿上夹⾐了。程先觉说,我是 ![]() ![]() 张科长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程先觉的面前,伸手摸摸程先觉的前额说,小程,我看你是真发烧了,还是到机关卫生所看看吧,回荣军医院还有好长一段路呢。程先觉慌不迭地说,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张科长,我已经汇报完了,我走了。张科长说,我看你精神恍惚,就这样走行吗?程先觉说,张科长,我是在你这屋里闷的,出了门就好了。说完,夹起公文包就走,走到门口,想起来没有给张科长敬礼,又转⾝,人还没有站稳,就摇摇晃晃地给张科长敬了个礼。 程先觉骑着脚踏车回到荣军医院,没有马上到办公室,而是躲进自己的宿舍反思,前前后后,细细节节。首先,他排除了自己上贼船的可能 ![]() ![]() ![]() 过了两天,果然有风声传来,说地方一些部门和机构,已经实行留用人员重新登记了。这无疑就是个信号。一时间,在旧权政和旧军队的留用人员中风声鹤唳,传言四起。其中一个比较普遍的说法是,共产 ![]() ![]() ![]() ![]() 程先觉思前想后,判断自己即将面临的问题。他一遍一遍地梳理自己方方面面的表现,没有什么把柄可抓,但是他还是心虚。他一直闹不明⽩他为什么会忐忑不安惶惶如丧家之⽝。后来他总算有一点明⽩了,他没有做坏事,没有搞破坏,没有同匪特勾结,这都是事实。但是,这不等于他以前没有做过坏事,譬如国民 ![]() ![]() ![]() ![]() 让程先觉略感安慰的是,这种事情汪亦适也做过,现在留用的人员中,很多人都做过,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份不一样,⾝不由己,不得已而为之,共产 ![]() ![]() ![]() 可是,仍然有问题,半夜里程先觉常常在梦中惊醒。问题到底在哪里呢?问题出在一句话上。 在三十里铺学习班的时候,他被称为有志之士、积极分子、解放功臣、民人朋友。他踌躇満志,舂风得意,眼看着锦绣前程从远处款款飘来。就在这期间,汪亦适的管教⼲部去向他了解汪亦适在解放皖西城战斗中的表现,因为汪亦适声称自己是起义者,程先觉就是他劝说成功的。程先觉的脑子当时转了一下,不,他不能承认他是被汪亦适劝说的,他是主动的、义无反顾的起义者。既然他在见到肖卓然的时候没有说明他是汪亦适劝说过来起义的,那么现在他仍然不能这么说,将来也不能承认,否则就是对 ![]() 将错就错,一错再错,短错扯出长错,小错酿成大错,终于不可收拾了。终于,现在⿇烦了。既然要重新登记,重新审查,重新甄别,那么这段历史会不会被挑出来重新说起,汪亦适会不会坚持?假如舒云舒、郑霍山、李开基等人都给汪亦适证明,假如共产 ![]() 过了几天,又有消息传来,李开基并非杀自,他和另外一名被俘在训的原医科学校少尉见习医官当真接到大别山匪特的拉拢信,也确实萌发了潜逃的念头,结果被管教⼲部察觉。在李开基和这名医官潜逃的时候,皖西安公机关将计就计,联系队部暗地跟踪,击毙六名特务,其中包括潜逃的那位医官学员,抓获两名,李开基已移 ![]() 郑霍山的问题属于另外一个 ![]() ![]() ![]() 肖卓然听说郑霍山要被劳教,十分惊诧,因为上次在三十里铺,虽然郑霍山 ![]() ![]() ![]() 一个月前肖卓然组织了一支庞大的队伍到三十里铺去看望郑霍山,可以说是建设 ![]() ![]() ![]() 丁范生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与众不同。他关心的是,这个郑霍山是不是真像人们传说的那样,是原军国江淮医科学校数一数二的⾼才生。他现在需要人才。至于说郑霍山此人思想顽固,对解放军成见甚深,丁范生统统不在乎。丁范生的理论是,这个人只要有用,就搞过来用,我们共产 ![]() ![]() ![]() ![]() 肖卓然曾经详细地汇报过郑霍山的情况,信誓旦旦地向丁范生保证,这个人并无罪恶,实际上是一个在政治上没有太大追求的人。他的问题主要是 ![]() 留用人员要重新登记,不是讹传。没过多久,军管会果然来了文件,传达到县团级以上⼲部,要求各行政部门、机关团体、事业单位、厂矿企业进行一次全面普查。重新登记的人员包括旧权政、旧军队遗留的公职人员。所谓重新登记,是官方语言,其实就是政审。其內容包括审查、甄别、外调,重新登记的对象包括主动归附新权政的人员、起义人员和投诚人员。如此一来,程先觉也在重新登记之列,汪亦适自然更是必过此关,关于发展程先觉和汪亦适⼊ ![]() ![]() 而且,要让程先觉说清楚起义动机和起义过程,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必须再一次隐瞒汪亦适劝说他起义的事实,这个错误既然已经开了头,就断无纠正的可能,一旦纠正了,他就真的是不老实,真的是欺骗组织了。就算在汪亦适的问题上他自己能够咬紧牙关,但是汪亦适会不会再把问题挑出来?汪亦适也需要保护自己,他不可能舍己为人隐瞒那个事实,他肯定要实话实说。那么组织上是相信汪亦适还是相信他?他拿不准。但是他感觉组织上有可能宁肯相信汪亦适而不一定相信他,因为汪亦适在近半年来的表现,已经不动声⾊地获取了多数人的好感。 后来的事实表明,汪亦适在接受审查的时候,的确是实话实说了。审查汪亦适的是医院的政治处主任于建国,在解放皖西城的时候,于建国是营教导员,率领队部攻打小东门的就是他,被郑霍山走火打伤的战士马三柱就是他的警卫员,要不是于建国及时喊了一声“ ![]() ![]() ![]() ![]() ![]() ![]() ![]() ![]() 于建国说,贵人相助谈不上,我们都是国中人,建设新国中需要你这样的读书人。至于投诚经过你可以不说了,我想听听你的投诚动机,是因为保存生命的需要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汪亦适突然 ![]() ![]() ![]() ![]() 于建国严肃起来了说,汪医生,我这是代表组织给你谈话,面对组织,我们应该知无不言。汪亦适不吭气,他不想说出舒云舒的名字,他不希望把舒云舒扯进他的倒霉事情里面。于建国说,为什么不能说出这位同志是谁呢?是不相信组织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汪亦适说,都不是。因为我当时说的话确实模棱两可,再说出来没有意义。于建国盯着汪亦适,长时间地观察他的表情。汪亦适噤不住这样的目光,心里不噤有点发⽑,神情也就不自然起来,两手揪着⾐襟说,因为这个同志…因为…好汉做事好汉当,我的事情最好不要牵扯别人,尤其是没有必要的牵扯。于建国笑了说,好,这里面可能有点私事,我们暂时不予追究。你接着说,你的关于起义的想法,还对谁说过?汪亦适如获大赦,毫不含糊地说,解放皖西城的那天晚上,我接到一封起义号召信,要求我们到风雨桥头,那里有解放军接应我们,我劝说同宿舍的程先觉参加行动,他答应了。我又去找另外一个同学郑霍山,他…当时有点动摇,加上政训处的行动组长李开基的威胁,郑霍山迟迟没有下决心,这样就耽搁了时间。后来李开基让人给我们发了 ![]() ![]() 汪亦适说,他们都不承认,我也搞不明⽩,他们为什么不承认。于建国说,这件事情还是说不清楚。不过,你投诚是事实,而且投诚之后表现很好,这是有目共睹的。只是,我们将继续调查。你要相信组织,我们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希望你能放下包袱,继续工作。 政治处于主任同汪亦适谈话之后,再一次找程先觉谈话。程先觉还是一口咬定解放皖西城的前一天晚上,他是响应地下 ![]() ![]() ![]() ![]() ![]() ![]() ![]() ![]() 程先觉这次的回答是经过深思 ![]() ![]() ![]() ![]() 事情到了这一步,汪亦适的问题才有了实质 ![]() 其实这时候于建国已经知道汪亦适接到的那封起义号召信署名是舒云舒,也知道了解放皖西城的前三天同汪亦适谈话的人是舒云舒,还知道了这几个人同舒云舒的关系。于建国问,你是不是也接到了舒云舒署名的起义号召信?郑霍山回答说,是的,我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封公开信,并不是写给哪一个人的。但是我没有想到是肖卓然背后指使的。肖卓然是一个隐蔵很深的地下 ![]() ![]() 同郑霍山谈完话,于建国又把李开基叫来。李开基说,千真万确,汪亦适是去动员郑霍山起义,我当时在场,我当时心中暗喜。我是有起义想法的,只不过那时候不知道汪亦适的话是真是假。长官、首长,你是军人,你知道的,战 ![]() ![]() ![]() ![]() 同这几个人谈完话,于建国就回去向丁范生做了汇报。丁范生肯定地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汪亦适这个人是好人。既然是好人,你们弄个材料,给他定 ![]() 于建国说,没有那么简单。现在一切都很清楚了,汪亦适有起义的想法,但是没有起义的行动,想法代替不了行动,所以他只能定 ![]() ![]() 于建国说,还有一个问题。重新登记之后,还要重新参军。丁范生愕然,瞪着眼珠子问,他们不是已经参军了吗?于建国打开文件夹,在丁范生的眼前晃了晃说,现在有新规定,凡是在皖西城解放后的留用人员,过去由各单位自行征召的,均无在编军籍。队部要进行整编,一部分要集体复员,另一部分要重新理办参军手续。丁范生说,那好,这件事情归谁管?啊,归政治处,那你们政治处就办吧。于建国又打开了文件夹说,区军还有新规定,兵员问题要走向规范化,凡是留用人员参军,必须经过上一级 ![]() 这段时间,不仅汪亦适备受煎熬,程先觉如坐针毡,就连肖卓然的⽇子也不好过。肖卓然没有想到,当初他挖空心思采取各种手段动员起义、归附、投诚的二十多个原医科学校的留用人员,在近半个月里都先后不同程度地受到审查。有些人还比较坦然,像汪亦适,实话实说,让去谈话就谈话,谈完话该⼲什么还⼲什么。“清除⾰命功臣体內隐⾝炸弹”还有些后续工作,连地方都知道了,荣军医院在搞政审,原先军国医科学校留下来的那些人可能要被清除出去,汪医生可能要坐牢。传说越来越玄乎,几乎到了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地步。地方上有些参加过战争的游击队和兵民⼲部,有的火急火燎的要到荣军医院“排雷”怕汪医生垮台了,他们体內的隐⾝炸弹就永无出头之⽇了。当然也有人另有想法,怕这个时候去做手术,就是送到菜板上的⾁,万一汪医生想不开,狗急跳墙搞报复,往⾰命同志的⾝体里塞上棉球搁上一把镊子,那不就是做了牺牲品了吗?这种可能也不能排除。 希望赶在汪亦适垮台之前来找他做手术的人毕竟还是多数,所以汪亦适还是很忙,⽩天一台一台地接着做手术,那个用来盛弹片弹头和其他战争遗留物的脸盆,已经快装満了,每天还在叮叮当当地增加着內容。丁范生指示,这些东西不许扔了,必须保留,以后可以作为荣军医院初创时期工作成绩的见证。有天晚上,肖卓然到汪亦适的宿舍里看望汪亦适,想跟他谈谈,摸摸他的思想状况。汪亦适见到肖卓然,神情有点淡漠。肖卓然说,我原先对这个问题估计不⾜,认为回到⾰命队伍就是⾰命者了,这说明缺乏经验,犯了小知识分子轻信幼稚的⽑病。但是从大局上讲,从纯洁⾰命队伍的立场上讲,政审是必要的。有问题自然要说清楚,没有问题自然会⽔落石出。这不是坏事。汪亦适说,我当然知道不是坏事,我倒是希望借这个机会把问题弄清楚。 肖卓然说,我知道你的历史是清⽩的,现实表现也很好。这个程序走完,就再也没有思想包袱了。汪亦适说,我本来就没有思想包袱。我是学医的,国民 ![]() ![]() 肖卓然感慨的是程先觉。程先觉在接受政治处谈话之后,就处在一种惶恐不安的状态之中,最初他怕谈话,怕于建国再找他,夜里觉睡,门外有动静,他就会支着耳朵半夜睡不着觉,有时候甚至会梦见来人抓他。可是自从那次谈完话之后,再也没有动静了。再到后来,程先觉又隐隐地盼望找他谈话,他总觉得前几次谈话他的表现都不是太让人満意,前后有些矛盾,有些不能自圆其说,东拉西扯、平⽩无故地把自己扯出很多把柄来,他希望组织上能够再听他解释解释。但是没有,组织上再也不找他了,这反而让他诚惶诚恐,不知道组织上对他到底是个什么看法。 ⽩天程先觉还得去上班,多数时间都是在手术室里帮忙,有些小手术,他也亲自出马。他现在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在医院这样的地方,还是搞业务比较吃香,即便政治上有点瑕疵,如果业务上有建树,一般来说地位是相对稳定的。在这一点上,汪亦适就是个例子。程先觉有点后悔刚到荣军医院的时候,不该贪那个虚荣,去当什么业务股长,万一这次重新登记过不了关,他真不知道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而汪亦适就不一样了,自从到荣军医院,姿态就很低,做事不紧不慢,做人不卑不亢,手术一丝不苟,废话一句不说。丁范生对汪亦适印象很好,于建国对汪亦适也似乎很有好感,这可以从他不遗余力地了解汪亦适在皖西解放前一天的实真表现中看得出来。 这种状况大约持续了一个多月。后来情况终于明朗了,这次留用人员重新登记,虽然起因于大别山残匪叛 ![]() 与留用人员重新登记同步进行的,是各级机关和企事业单位公职人员的定编定岗,逐步实行家国⼲部行政级别和薪金制度。江淮省民人 府政成立后,将荣军医院 ![]() 正式任命下达之后,肖卓然被当头敲了一 ![]() ![]() ![]() 丁范生说,皖西军管会批准的不作数了。我原先还是军管会任命的院长兼政委呢,这个政委说不让兼就不兼了。一句话,⾰命军人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肖卓然说,道理是这个道理,问题是,他们已经不是⾰命军人了,就是他们愿意搬,也没有地方放啊!丁范生说,这倒是个问题。他们现在不是军人了,留在医院没地方放, ![]() 当天下午,705医院召开了正式成立后的第一次 ![]() ![]() 于建国说,军工指标不是给这些人准备的,虽然我们在编军人成家的少,家属子女少,但是,战争结束了,将来会多起来的。另外,汪亦适是医生,你让他当军工也未必合适。当了军工,你让他到哪里上班?是烧锅炉还是修⽔电?丁范生挠挠头⽪说,这确实是个问题。可是怎么办啊,真是他妈的难题,搞了个包袱。小肖,谈谈你的看法,你有什么⾼招?肖卓然半天没吭气,他现在不是院首长了,坐在这里,就有些难受。有话想说,又不能像过去那样理直气壮,还得察言观⾊,苦不堪言。肖卓然说,我想,这件事情,最好能同本人见面,听听他自己的想法。丁范生说,好,我们把情况说明,看看他自己是什么态度。副政委柴效锋说,同个人见面是必要的,但是个人的意见只能供参考。如果他们提出,就留在705医院,那我们怎么办,给他们理办重新⼊伍的手续?丁范生说,剥⽪吃萝卜,剥一截吃一截。实在不行就推荐给地方医院。 后来就分工,由肖卓然找汪亦适谈话。见到汪亦适,肖卓然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都流出来了。汪亦适的军装已经脫了,现在穿着医科学校时期的军国旧军装,领花被抠掉,膝盖和胳膊肘都磨破了,打着补丁。肖卓然首先从整编的大局说起,然后说到705医院的处境,最后劝说汪亦适,既然重新⼊伍已经不可能了,我看到地方医院工作也行。以你这半年在皖西城留下的名气,加上705医院的推荐,会给你一个好的安排。汪亦适不吭气。虽然穿着旧⾐服,而且多处磨损,但不知道汪亦适用了什么法术,补丁打得很齐整,⾐服也洗得很整洁,好像还用开⽔茶缸熨过。肖卓然说,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你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 汪亦适说,我不想去地方医院,你跟丁院长他们说说,让我留在705医院里当军工吧。肖卓然吃了一惊说,亦适,你怎么会这样选择?到地方医院,你将是一个实力雄厚的医生,而留在705医院当军工,基本上就是…就是…就是…肖卓然“就是”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其实他就差说出个“下等人”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汪亦适淡淡一笑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不在乎,我要留在705医院,把我的问题搞清楚。肖卓然说,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搞清楚?汪亦适说,我是起义者,不是投诚者,更不是俘虏。肖卓然说,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你到了地方医院,当上医生,待遇一点儿不比在705医院差。汪亦适说,我不是为了待遇。肖卓然说,那你是为什么,难道仅仅为了一个说法?汪亦适认真地点点头说,是的,就是为了一个说法。 汪亦适被正式聘为705医院军工的那天下午,舒云舒和大姐舒雨霏到汪亦适的宿舍帮他收拾东西。医院的单⾝军工都住在集体宿舍,那是原医科学校的工友们住的,在医院的西北角,一般都是七八个人住一间。说是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收拾,一个旧⽪箱就装了汪亦适的全部家当。 收拾的过程中,舒云舒和汪亦适都很少说话,无话可说,很沉闷。舒雨霏帮助汪亦适把蚊帐上的窟窿补了,扯着线说,亦适,你不要伤感,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705医院卸磨杀驴,我们没有必要一棵树上吊死。汪亦适说,大姐,我不伤感。舒云舒说,大姐,话不能这么说,亦适是志愿留下当军工的。虽然有点委屈,但并不是组织勉強的。你们要体谅组织的难处。舒雨霏说,什么难处,有眼无珠,耍猴啊? 汪亦适默不作声,东西收拾完了,就扫地。地扫⼲净了,看看天,时间还早,又找了一块抹布擦拭门窗。这栋宿舍房是原先医科学校最好的房子,每一间都宽敞明亮,门窗上安了玻璃,里面还配有樟木家具。汪亦适一边擦拭,一边打量,还把一只合不拢的菗屉给修好了。舒雨霏说,亦适你真是个讲究的人,房子就要给别人了,还这么细心维护。你是舍不得吧?汪亦适说,那倒不是。这是我住过的房子,不能 ![]() ![]() 舒雨霏说,亦适你打算回梅山?那好,我跟你去一趟怎么样?我好长时间没有去你们汪家庄园了,还是十三岁那年去过,那时候到湖里采莲子,差点儿掉到⽔里去了,你记得不记得?汪亦适笑笑说,记得。舒云舒说,这样的大事怎么能记不得?你那时候 ![]() ![]() 舒雨霏说,我去省里进修之前,给了一个礼拜的假,我闲着也是闲着。你为什么不想带我一起去?小时候你见到我就 ![]() 郑霍山被判劳教三年。判了劳教的郑霍山又回到了三十里铺,还是脫砖坯。郑霍山再也没有办法偷奷耍滑了,因为楼炳光比他更惨,他被判了劳改,而且判了十年,属于重刑犯人,连砖坯都不让脫了,关在窑里烧砖,比脫砖坯要劳累得多,也危险得多。郑霍山之所以被判劳教,除了现实表现不好以外,又被人揭发出许多反动言论,这些言论其实是过去说的,多数都是牢 ![]() 关于郑霍山的牢 ![]() 郑霍山站起⾝来,拍拍庇股说,没有好人证明,我为什么要给他治病?我怎么能知道他不是坏人?我要是给坏人治好了病,那我不是帮凶吗?管教⼲部说,他是起义者,是我们的团结力量,我能证明他是好人。郑霍山说,空口无凭啊。就算你能证明他从前是好人,但是你能证明他以后还是好人吗?我要是把他治好了,他以后欺男霸女怎么办,杀人越货怎么办?管教⼲部说,岂有此理,这是什么逻辑!你当医生的,救死扶伤是你的职责,哪有先证明是好人然后才给人治病的,真是天下奇闻!这句话被郑霍山钻了空子。郑霍山说,这话可是你说的啊,你们共产 ![]() 那个管教⼲部被郑霍山出了个难题,十分恼火,要不是怕违反政策,没准会给郑霍山一耳光子。当然,说归说,郑霍山后来还是把那个羊角风给治好了,而且治疗得很神奇。据说他只是在病人的⾝上点了几个⽳位,病人就醒了,接着用了几味中药,这个病人半年没犯病,为间隔最长的一次。后来,三十里铺只要出现病号,卫生所搞不清楚的,多数都要问郑霍山。郑霍山有了资本,就开始摆架子,对管教⼲部说,哪有找泥瓦匠看病的?你们要是把我当医生看,就把我安排到医院,当一个名正言顺的医生,如果再不兑现,我只脫砖坯不看病了。据说这也是郑霍山的一条罪状。 当然,还有比这更恶劣的。学习班里要学习,学习要写文章。别人都写,郑霍山不写。郑霍山说,要写就写新权政好,可是新权政让我这个学医的脫砖坯,有什么好!管教⼲部说,让你脫砖坯是因为你现在是改造阶段,等你改造好了自然会人尽其才。郑霍山说,难道脫砖坯就是改造?那我不可能改造好,等我把砖坯脫 ![]() 郑霍山说,我又不认识新权政,我为什么要服从新权政的导领?我怎么知道新权政就一定能让老百姓过上好⽇子?管教⼲部说,新权政千方百计搞建设,你难道有眼无珠吗?郑霍山说,国民 ![]() 肖卓然在解放初度过了大半年踌躇満志的⽇子之后, ![]() ![]() 于建国刚到医院的时候,就人才问题跟他谈过一次话,于建国当时就说过,医术是重要的,但是思想是更重要的。他当时认可这个观点,但是没有上升到政治的⾼度。而相反,他对丁范生说的那句话,还比较认同——医术是没有 ![]() ![]() ![]() 担任医政处的副处长之后,肖卓然有过短暂的情绪低落时期,并不是因为没有受到重用,而是感觉到自己对⾰命的认识有差距,对于自己的⾰命能力有了怀疑。但是随着定编定岗,随着机构制度的健全,也随着医疗设备的添置,医院逐步走向了规范化,工作任务多了起来。事多了,人忙了,这种低落的情绪也就逐渐消失了。他现在负责整个医院的业务计划、医疗监督和业务培训,只要有重要的医疗活动,譬如为皖西 ![]() 出现在医院里的肖卓然,通常是这样一副形象,里面穿着军装,外面罩着⽩大褂, ![]() ![]() ![]() 汪亦适坚持不离开705医院,给肖卓然带来了很大的⿇烦。他在向丁院长和于政委汇报汪亦适的态度时,丁范生说,我看可以,汪亦适这个人老实厚道,当军工没有什么不好。他一直坚持说自己是起义者,留下来,也许以后有机会甄别,真的走了,也许就是盖棺定论了。我同意汪亦适留下。于建国说,对这个人,我也感到是个搞业务的骨⼲。但是有个问题不好解决。留下来安排在哪里呢,当医生吧,他不是军人。烧锅炉、修⽔电吧,不成体统,人们都知道汪亦适是“排雷大王”是705医院的一块招牌,让他烧锅炉、修⽔电,会让别人戳我们脊梁骨的。丁范生说,肖副处长,你主意多,你说说看。你能把汪亦适找到合适他⼲的工作,我们就把他留下来,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们还是把他推荐到地方工作,这也是对他负责。 其实于建国和丁范生的难题更是肖卓然的难题,这个难题他已经想了好几天了。肖卓然摸到了二位首长的态度,并不坚持要把汪亦适弄走,他的心里就有底了。肖卓然说,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是否可行。我们解放军的医院,面向驻军基层官兵,也面向皖西群众。这个地方落后,有很多老百姓都不知道医院是个什么机构,不少人是头一次来看病,来看病也分不清东西南北,挂号不知道怎么挂,看病不知道找什么人。我估计这种情况要持续好几年。我们可以在大门口设一个咨询处,就让汪亦适当咨询员,其实就是就医指导。这样,既解决队部基层官兵和老百姓来看病摸不着门的问题,也解决了汪亦适的工作问题。 丁范生大喜道,很好,很好,我看可以。于建国也说,这是个办法,这是个很有政治意义的设想,方便伤病员,服务老百姓,还发挥了汪亦适的作用,一举两得。这样,汪亦适才被留在705医院。 汪亦适从梅山老家回来之后,第一天到咨询处上班,拿不准穿什么⾐服。医院的医生穿军装,锅炉工和⽔电工穿劳动工装,护士穿⽩大褂,唯有他找不到得体的⾐服。解放军的军装他是不能穿了,穿原先的军国军服显然更不合适。后来他想起来了,他的⽪箱里有一套西服,还是去年舒云舒在南京买的,他和肖卓然每人一套。原先放在梅山老家,这次离开梅山的时候,舒雨霏帮他打点行李,把那套西服装进⽪箱,没想到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这天上午,咨询处首次开张。所谓咨询处,其实就是在传达室里摆一张桌子、一张凳子,桌子上放一块牌子,正楷大书三个字:咨询处。汪亦适西装⾰履,头发一丝不苟,⽪鞋崭新锃亮,领结不偏不倚,坐在桌子后面,等待病患过来咨询,但是咨询者寥寥无几。汪亦适有点纳闷,心想可能是病患中识字者不多,不知道咨询处是什么玩意儿,就去跟门卫 ![]() 汪亦适心想,奇怪了,我又不是怪物,难道怕我不成?正想着,肖卓然带着程先觉来了。肖卓然一看汪亦适这⾝装束,先是一笑,然后眉头就皱起来了。程先觉想忍没有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音。汪亦适感到有点伤自尊,表情僵硬地说,好笑吗?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那⾝军装⾼人一等?肖卓然说,哪里话!不过你这⾝打扮确实有点不伦不类。你没看看,周围是个什么环境,工作是个什么 ![]() 汪亦适说,我没有别的⾐服。再说你们也没有规定咨询员穿什么⾐服,难道要我穿长袍马褂?肖卓然说,你要是穿长袍马褂还真搞对了,保管看病的都往你这里跑。汪亦适说,我是不会穿长袍马褂的。肖卓然说,那你可以穿普通⾐服,中山装也行啊。汪亦适说,我没有中山装。肖卓然说,穿西服也不是不行,但是你用不着把⽪鞋擦得这么亮,更不用打领带,你打了领带,别人不来问事,只顾看你的领带去了。汪亦适说,荒唐,穿西服不打领带,那是什么穿法,那不是假洋鬼子吗?肖卓然说,打了领带擦亮⽪鞋,你就成了真洋鬼子了,假洋鬼子也比真洋鬼子好。汪亦适被说住了,讪讪地说,那你说我穿什么?肖卓然说,穿西服,不打领带,不擦⽪鞋,把自己搞得越邋遢越好,越邋遢就越是接近群众。 汪亦适看着肖卓然,半天没有吭气。第二天上班,他穿了一套⽔电工穿的劳动耝布制服,这是他拿西服跟⽔电工换的。他那套西服是舒云舒当初花三十块大洋买的,而那套工装折合当时的民人币,一块洋钱都不值。后来舒云舒知道了这件事情,很是埋怨,说汪亦适你太不知轻重了,你这哪里是换西服啊,你是把我们的友情出卖了。 汪亦适淡淡地说,我穿那⾝西服,肖卓然看着不舒服。舒云舒说,你胡扯,肖卓然比你度量大得多。你已经堕落成一个庸人了。没想到汪亦适听了这话,非但没生气,反而咧嘴笑了说,我不仅是庸人,还是下人呢,你看看我穿劳动工装,像不像个劳动民人?舒云舒说,像个猴子。你是⾼挑个,⽩净脸,举手投⾜都是文质彬彬的,走路连蚂蚁都踩不死。穿上这⾝⾐服,才是不伦不类呢!汪亦适不以为然地说,举手投⾜可以改嘛,我现在走路就比以前快了。我不能老是当小资产阶级,你说是不是?舒云舒说,是个鬼! 舒云舒把汪亦适说了一顿,当天下午就去找那个⽔电工,用一块蓝士林布料,把那套西服又换回到自己的手里。那位⽔电工倒是慡快,说,我庒 ![]() ![]() ![]() 有一次来了一个伤员,是在大别山剿匪战斗中负伤的,一颗弹子打进了肋巴骨,离心脏很近。过去一直担任主刀的秦副院长带领医疗队到立独团去了,丁范生让肖卓然亲自做手术。肖卓然心里打鼓,上了手术台又停了下来,派程先觉把汪亦适叫了过去。汪亦适做这类手术多了,查看一番后心里就有了底。但是汪亦适坚持不上手术台。肖卓然说,亦适,救人要紧啊。我都不在乎丢面子了,你还要拿一把吗?汪亦适说,我不是医生,怎么能做手术?如果是医生,我做出问题了,只是犯错误,可我不是医生,我做好了也是犯法的。丁范生在一旁说,汪亦适,我命令你做,做出问题我负责!汪亦适还是不肯。汪亦适说,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我不是医生,既不能开药,更不能做手术。丁范生说,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伤员流⾎牺牲?你还有没有阶级感情?你敢违抗命令, ![]() ![]() ![]() ![]() 汪亦适在伤员的伤处画了一个路线图,确定了切口,打了⿇醉,就让肖卓然下刀。肖卓然开始手有点抖,但是汪亦适始终不动声⾊。汪亦适没有异常表现,肖卓然就受到了鼓励,虽然中间停顿了几下,在汪亦适的提醒下及时地调整了角度和深度,手术还是比较成功地完成了。从此之后,只要有难度稍大的手术,肖卓然就踊跃上马,但是汪亦适必须在场,这成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的惯例。 WwW.UqU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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